“一马健保”，保什么？

稿于2012年2月4日（刊载于《当今大马》2012/2/6《星星之火》专栏）

政府打算推动的“一个大马健保”计划（1Care），将会是对我国医疗保健体制所进行的一项大手术。这是“以民为骗，朋党为先”国阵政府腐蚀我国医疗体制的最新一波攻势。

据说是参考英国国民卫生服务体系（NHS）所设立的“一马保健”，美其名是要支付不断上涨的公共医疗开销，但却事实上将把整个医疗体系推向私营化的深渊，让朋党财团从中牟利，最后由平民百姓以不断加剧的生活负担去买单。

我 国的公共医疗服务，曾经受到世界卫生组织承认为素质一流的。当我国在马哈迪时代实行私营化政策后，公共医疗服务体制也日益遭到化公为私的威胁而江河日下， 并在近年陷入了重重危机。私人医院如雨后春笋般的设立，让医疗资源不断从政府医院流失到私人界。吊诡的是，目前我国最主要的私人医院，都是被官联企业所控 制。这衍生的一个极大的问题，到底我国政府会坚持保护公共医疗服务还是放任让官联企业投资在医疗领域去牟利？

当政府于1994年将政府医 院药库私营化后，政府支付药物的开销忽然间飙升。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政府医院内洗衣、清洁等支援服务被外包出去后，政府必须付出更多的钱给负责承包工作 的朋党公司。当初政府说私营化是为了节省公共开支，为何在私营化或外包后政府却必须付出更多的钱？


在 阿都拉执政的时期，政府就有意将对医疗体制进行“改革”，以进一步推卸政府支付公共医疗开销的责任。当时的首相署经济规划单位（EPU）和卫生部在得到联 合国发展计划（UNDP）的资助下，于2006年聘请了来自澳洲的咨询顾问—卡尔.卡罗尔（Karl Karol），针对如何减轻政府的医疗服务开支负担进行研究。卡罗尔提出了一个以新自由主义思维为主导的模式，那就是将医疗开支的负担转嫁到普罗人民身 上，同时又让盈利至上的私人医院继续赚个够。这个就是正在筹备中的“一马健保”计划的蓝本。

让我们重温一下卡罗尔针对“改革”医疗体制所作出的主要建议：
1．  医疗的经费将是人民自掏腰包，而不是来自税收。
2．  政府医院将被企业化，这些医院将象私人公司那样运作，据说这样会让这些医院在市场机制的约束下变得更有效率。
3．  市场、金钱奖掖和盈利导向，将会是新体制的主要推动力。
4．  政府医院和私人医院，将在这计划中结合在同一管理架构下。
5．  将会设立一个“国民医疗保健资助基金”，由政府通过“国民医疗保健资助机构”控制。
6．  这个基金将从“增值税”（也就是消费税）中获取收入。在最初阶段，这个基金也将从一般税收中获得拨款。这项基金将支付所有被列在“基本卫生保健服务配套”（Essential Health Care Benefits Package，EHBP）内的疾病治疗。
7．  病人必须通过指定的全科医生（General Practitioner，GP）介绍，才能够获取专科医生或住院的服务，否则这项基金将不会支付病人的医药开销。
8．  国 内所有的全科门诊医生将在这项计划下注册，然后被分配一定数目的病人，并按人头计算获得一笔经费。无论病人每天到诊所求医，或一年都不去诊所一次，医生都 会获得同样的经费。这些医生也将变成“基金管理人”或“守门员”，如果医生在所规定的预算经费范围内将病人介绍给专科医生，他们将得到可观的分红；与此相 反，如果医生超过转诊的限额，他们将可能受罚。这种转诊机制据说是要避免病人和专科医生滥用这个计划。
9．  政府医院将不再获得常年拨款，它们 将根据所提供的临床服务数目而获得付款。健保基金将按病种支付保险费用。譬如，治疗盲肠炎可能获得1000令吉的付费，不管手术过程中是否出现其他状况或 病人住院多少天。私人医院也将得到同样数目的付费。这据说会让政府医院在跟私人医院的“竞争”中，变得更有效率。
10．  没有被列入“基本卫生保健服务配套”的疾病，以及没有通过全科医生转诊机制的专科医疗服务，将可以通过私人保险支付。

从种种迹象看来，政府将推出的“一马健保”，将离不开卡罗尔建议书中的新自由主义精髓，那就是通过人民自掏腰包、给予医生的金钱奖掖、用市场经济推动的机制，去经营整个医疗体制。


根 据卫生部的说法，在“一马健保”计划下，“病人在规定的健保配套里面寻求医生治疗，将不需要缴付任何费用。”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是后面有个不过，那就是 “病人可能必须针对药物和特定器材缴付小额数目。”卫生部还说：“经过‘首要医疗服务供应者’（也就是全科医生）介绍后后，病人可以选择去政府或私人医 院。病人在规定的健保配套里面，无需为专科服务和入院缴付任何附加费用。”听起来好像无需付费，事实上却是所有人都必须事先缴付了一大笔钱，但是还要过得 了“首要医疗服务供应者”这个守门员的把关，才能够获得专科服务或入住医院。

为什么要人民自掏腰包去支付公共医疗开销？政府向富人、企业 财团征收的税务是拿来做什么的？政府过去多年来不断减少公司税以及向富人征收的税务，导致政府收入减少，现在就嚷着医疗开支的负担过重。政府在大肆挥霍去 兴建什么最长、最大的白象计划时又怎么说？在《2012年财政预算案》下，政府拿去还债的钱高达205亿令吉，比用在医疗拨款上的168亿还要高，为什么 就不能省下这笔钱去支付公共医疗开销？

过度依赖经济奖励和市场机制去“改善”公共服务模式，肯定会将这些服务的提供者变得更加“金钱至 上” ，导致公共服务出现光怪陆离的现象。医生应该是根据所诊断出的病情，去让病人接受所需的治疗；而不是根据所获得的拨款以“精明财务规划”的方式去“阻止病 人滥用医药资源”。

认为私营化、企业化、市场机制、盈利导向、金钱奖励等可以提高服务效率，只是新自由主义经济下的迷信。把这套迷信套用 在医疗服务领域上，只会将医生贬为金钱奴隶，将医院变成医店，将健康变成商品。金钱回报并不是人们工作的唯一推动力，尤其是对从事医疗、教育等服务行业的 人士来说。做工的人，从他们的工作中，从他们技艺的提升中，以及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得到满足感，才是最大的动力。获得同事的认可和病人的满意度，是很多医 务工作者重要的奖励和推动力。很多国内优秀且对工作热诚的医生，都选择留在政府医院服务，也有医生愿意到穷乡僻壤去服务，因为他们非常清楚什么地方最需要 他们。


目前，我国医疗服务的问题，是因为政府引进“私营化”的模式所造成。政府现在要以私营化的解决方案，来处理30年来因实行私营化而造成的问题，难道不是在伤口上再捅一刀吗？

政 府削弱公共医疗体制也不是头一遭了。政府通过官联公司投资在私人医药领域，大力推动保健旅游，还有在一些医院实行“全付费病人”计划，都是在给正面对医药 资源大量流失到私人界的政府医院来个雪上加霜。政府在还没有致力提升并改善公共医院的服务下，贸贸然且没有广泛咨询人民意见而大刀阔斧进行所谓的“一马健 保”计划，只会让公共医疗服务遭遇更大的冲击。

“一马健保”到底在保什么？肯定不是保障人民获取医疗服务的基本权益，而是在保障着朋党集团的利益。国阵政府想要借助一个涉及数百亿令吉的“一马健保”计划，将医疗保健服务变成一笔大买卖，去让朋党集团财源滚滚，最后再由普罗人民被榨干榨尽去为这代价惨重的计划买单。

医疗保健是人民的基本权利，不是在超市里头叫卖的商品，因此不应该被市场机制所支配，也不应该是私人医院、保险公司、药商等企业财团的摇钱树。

如果政府真心诚意地要提升公共医疗服务，就必须停止一切进一步将医疗服务私营化的措施，并采取积极的步骤去强化公共医疗体制。要强化公共医疗体制，肯定不是靠朋党利益所驱动的“一马健保”。


政府要做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
-  冻结建立新的私人医院，并控制现有私人医院的扩充，以解决医务专才流失的问题。
-  为医务人员设立一个独立的服务委员会，以提升所有政府医务人员的收入和待遇。这也是解决医务人才流失的关键。
-  拨出更多款项，来抵销目前由病人承担的额外收费，津贴的幅度可以根据病人的经济情况而定。
-  每年将国油公司盈利的至少50亿令吉，拨出来作为公共医疗开支的用途。国油公司于去年的盈利高达630亿令吉。
-  将向外籍工人征收的人头税中至少20亿令吉，拨出来做公共医疗开支的用途，并确保所有外籍工人都跟马来西亚公民那样享有同样收费、同样待遇的医药服务。
-  政 府应该增加累进税的税率，包括公司税、向高收入人士征收的所得税、产业盈利税等。目前首两年脱售房地产的产业盈利税才区区的10%，根本就很低，也无法控 制房地产炒卖活动，应该提高到最少60%的水平。与此同时，政府不应该向普罗人民征收任何新的累退税，如消费税。
-  停止鼓吹保健旅游。医疗保健服务的重点应该是满足人民的保健需求，不是赚取外汇。
-  终止所有的医疗服务外包。

总而言之，不管是“一马健保”还是什么名堂，任何将公共医疗服务典当掉的计划，都将为我国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我们的底线很清楚：“不能拿我们的健康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