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〇的50周年

2015/9/28

2015年9月30日，九三〇事件的50周年。

九三〇事件掀开了苏哈多政变与反共大屠杀的序幕。尽管苏哈多的独裁专制政权已经终结了17年，而印尼人民经历过民主化运动洗礼后也于2014年全国大选中选出了一位跟旧军政势力没有直接关系的佐科威担任总统，但这宗历史事件的真相至今在印尼仍然布满疑云和政治禁忌。


1965 年9月30日，一批以总统卫队为主的军方部队，据称收到消息说军方将领准备于1965年10月5日发动政变推翻当时的苏卡诺总统，而“先发制人”发动“九 三〇运动”。总统卫队绑架了7名主要来自总参谋部的军事将领。共有12人在“政变”中被杀害，包括6名将领。九三〇运动要绑架的主要目标纳苏蒂安 （Abdul Haris Nasution ）及时逃脱保命。不在绑架名单内的陆军后备部队司令苏哈多发动“反政变”，调集军队进入首都雅加达挫败“九三〇运动”并于1965年10月2日完全控制了 局势。苏哈多为首的军方指控印尼共产党是“九三〇运动”的幕后主谋，展开了剿灭印尼共产党的血腥大屠杀。这场血腥大屠杀至少夺走了50万条人命，也有说法 死者数目多达100万。被残暴杀害、酷刑折磨的人士，除了印尼共产党人，还有包括了很多印尼共产党支持者、跟共产党没有任何关系的平民百姓。印尼军方动员 右翼半武装团体在全国各地肆虐，对被怀疑是共产党人士格杀勿论。

苏哈多制服“九三〇政变”的“反政变”，事实上是一场军事政变，印尼首任总统苏卡诺在事件后完全失势，并于1967年被迫正式下台，由苏哈多取代之，开始了长达30年的“新秩序”独裁政权。

苏哈多政权对九三〇事件的官方论述是：印尼共产党企图发动政变，多亏苏哈多为首的军方介入而拯救了这个国家。苏哈多用血染印度尼西亚群岛、杀害自己国家的人民，去实现他的“救国伟业”。



苏 哈多政权于1984年出资拍成一部名为《G30S/印尼共产党叛变》（Pengkhianatan G30S/PKI）的电影，每年在国营电视台重复播映，还规定学校和政府部门必须观赏这部电影，达到全民洗脑的效果。如此做法一直延续到1998年苏哈多 政权在人民起义中垮台。（这种做法有点象马来西亚政府的做法，每年8月31日国庆日期间都会重复播放《武吉哈蓬》的反共宣传电影。）

在苏哈多政权时期的官方论述下掩盖了不少的真相。九三〇事件作为推翻苏卡诺总统、摧毁印尼左翼政治、苏哈多亲西方独裁政权上台的“序幕”，绝对不是一件“偶然”事件，也不是“意外”。这是冷战形势下，西方势力如何扶持右翼专制政权布局下的血腥历程。

印 尼首任总统苏卡诺，是印尼民族革命运动的重要领导。他在执政期间主张民族主义、宗教及共产主义的结合——NASAKOM。苏卡诺视印尼共产党为其重要盟 友。印尼共产党在苏卡诺执政期间，成为世界上继苏联和中国之后的第三大共产党。印尼共产党于1955年的立宪大会选举中获得620万张选票，虽然当时只是 议会第四大党，但是这可是在当时世界各地民主选举中得票最多的共产党，得到了不少民众支持，影响力不容忽视，后来还发展成为印尼规模最大的群众运动。苏卡 诺主张反对帝国主义，跟南斯拉夫的铁托、埃及的纳赛尔、加纳的恩克鲁玛等合作积极推动不结盟运动。苏卡诺也反对英美势力在幕后操盘的“马来西亚计划”，直 斥为“马来西亚”是新殖民主义的产物，还爆发了马印军事对抗。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无不把苏卡诺视为极大的威胁，甚至支持苏哈多通过血腥屠杀而上台。

尽 管发动“九三〇运动”的军官名义上是为了拥护苏卡诺而发起政变，但是九三〇“政变”所针对的绑架并遭杀害的目标没只是围绕在陆军司令雅尼（Ahmad Yani）身边的军官集团，但是军方中反苏卡诺派的中坚分子苏哈多却没在绑架名单内。名义上拥护宪法维持现状的 苏哈多，趁机调集军队进入雅加达，说是要挫败政变，实际上是为了进行一场真正的政变。整场政变到后来的腥风血雨，都获得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幕后支持，目的就 是旨在摧毁在印尼威胁西方势力的政治力量，建立一个保障西方资本利益的独裁政权。



印 尼共产党的公开扩张并发展为影响力重大的群众运动，一直被美国政府视为心腹大患。早在1953年，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已经拟定系列政策文件，主张跟友好国 家合作“适当行动”，制止共产党控制印尼。美国中央情报局于1950年代输送大笔资金支持印尼当地右翼政治团体的发展，包括了极端宗教势力，还不断渗透印 尼军方，甚至计划暗杀苏卡诺。经过一番转折，后来就通过了1965年这场“被删除了名称”行动的精心部署政变，最终推翻苏卡诺。如果美国中央情报局不是 1965-66年有系统的反共大屠杀之幕后策划者，也肯定是背后“默默支持”的帮凶。美国中央情报局也把1965年在印尼推翻苏卡诺的行动模式，移植到 1973年推翻智利阿连德民选政府并支持皮诺切独裁政权上台的军事政变。

半个世纪已经过去，尽管苏哈多已经垮台，但是新秩序的阴魂仍然不 散，并于2014年总统大选中集结在佐科威的对手普拉博沃的竞选团队下，所幸超过一半的选民拒绝了新秩序死灰复燃的代表重回总统府。50年前的事件真相， 还有很多不解的谜团，而那50万到100万条性命的血债，至今仍然是未破除的禁忌。反共思想在嗜血痕迹被掩盖下仍然徘徊在印尼群岛。对50年前这段血腥历 史的重新发现与反思，是印尼的民主化运动能否走得彻底的重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