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4日星期四

TPP的前世今生:自由贸易协定是全球资本主义的救生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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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于2015/12/23(刊载于《当今大马》2016/1/12《TPPA专题》,刊登时标题已改为《探看跨太协议:大马上了铁达尼号?》

美国、日本、加拿大、澳洲、纽西兰、墨西哥、智利、秘鲁、新加坡、文莱、越南及马来西亚十二国政府代表于2015年10月5日在亚特兰大达成《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的基本协议,现正进入各国政府通过各自立法程序接纳是否签订有关协议的过程。

美国总统奥巴马声称TPP是“史上标准最高、最具进步意义的贸易协定”,宣示着这份由美国霸权及跨国财团利益主导的“自由贸易协定”,为21世纪的资本扩张设定了“最高标准”的游戏规则,在跟中国、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的相互竞争中先发制人。

TPP不是一般的“自由贸易”协定,或者说21世纪的贸易协定已经出现质变,即贸易协定已经不再是局限在解除所谓的贸易壁垒,而是成为制定更广泛全球经济游戏规则的机制,确保资本财团可在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不断下继续财源滚滚。

加上美国准备在地球另一端跟欧盟缔结的《跨大西洋贸易及投资伙伴关系协议》(TTIP),美国霸权正把全球切割成两个或多个彼此竞争的经济体集团,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帜去行使保障跨国财团利润的“保护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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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贸易VS保护主义?

自 由市场的虔诚信徒们通常会把反对自由贸易协定者一律打为“保护主义者”。不过,“自由贸易”和“保护主义”实际上并不是互相排斥的对立面,而是资本主义经 济同一个硬币的两面,是资本企业弱肉强食争相牟利中不可或缺的手段。今天美国指责他国实行保护主义政策的同时,本身也在实行很多保护本国资本的保护主义政 策。当英国资本主义经济于19世纪中期取得领先地位并迅速扩张时,也不断指控欧洲其它国家搞保护主义。但是无论是英国、美国还是其他发达国家,都是通过各 自国家政府实行的保护主义政策而把本身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起来,这过程中当然不乏武力扩张、强取豪夺、奴隶贸易、殖民剥削等原始积累手段,直到可以称霸一 方后才宣扬要搞自由贸易的。

保护主义政策被用来打造国内的自由市场,让本国资本企业免于“不公平的”国际竞争;当国家经济变得富强后,就 强迫弱小国家实行“自由贸易”去保护本身输出的资本,以让其免于贸易保护主义所带来的“不公平”待遇。“自由贸易”还是“保护主义”,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政 策,目的无非是要保障各自资本企业的利润最大化。

资本主义矛盾的复杂性,世界各国的不均衡发展,意味着全球资本主义经济永远无法达到国际 间势力的平衡。自由贸易扩张与政治经济相对稳定的时期,总是由经济危机、社会不稳定及保护主义兴起的阶段所尾随。TPP和TTIP的出台,不是全球经济进 入长期繁荣与稳定的表现,而是为拯救千疮百孔资本主义经济的伎俩,或者是企图从深重经济危机中逃生的救生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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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顿森林会议情景,凯恩斯(左边站立者)代表英国出席会议。

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到华盛顿共识

1944 年7月,盟军在二战中已经取得优势之际,同盟国一方44个国家700多位代表聚集在美国东北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召开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准备为战 后的世界制定新的经济秩序。在美国的主导下,布雷顿森利会议促成了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立,制定了调节国际经济的规则,建立以美元作为国际货币 中心的货币体系。布雷顿森利体系的建立,旨在“修正”国际经济体制,避免像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及国际间因经济危机爆发战争的历史再度上演。

随着冷战拉开序幕,当时已经成为全球经济超强的美国极力在西方阵营中鼓吹自由贸易,主张降低贸易壁垒,以促进西方阵营各国之间的贸易。伴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确立,美国为首等23个国家于1947年10月在日内瓦签订《关税暨贸易总协定》(GATT)。

不 过,战后三十年欧美国家经济快速增长的“黄金年代”,主导的经济思维并不是鼓吹自由市场至上的经济政策,而是主张国家干预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凯恩斯主义的 经济政策,是通过增加总需求去促进经济增长。二战后的三十年,欧洲的发达国家都是通过福利国制度、充分就业、保障工人基本收入等国家政府积极干预经济的做 法,去实现经济繁荣。

布雷顿体系于1973年崩溃,揭开了20世纪末全球经济进入长期衰退期的序幕。凯恩斯主义也被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所 取代,以拯救陷入危机的资本主义经济。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抬头,以芝加哥学派在智利皮诺切军事独裁政权统治下主导的自由经济改革实验为先锋,并在撒切尔 出任英国首相及里根当上美国总统时在全世界极力推广。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美洲开发银行及美国财政部等总部都设在华盛顿的机构,为1980年代 陷入债务危机的拉丁美洲国家开出的“经济改革”药方,也就是所谓的《华盛顿宣言》,是新自由主义经济的政策宣言。

披上了“全球化”外衣的 新自由主义经济,主张金融和贸易自由化、公共服务和国有企业私有化,以及取消对资本的管制。作为旨在拯救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的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新自由主 义经济政策的实行,尽管让资本财团的利润有所保障,但是却让全球范围内贫富之间的差距日益扩大,不仅是国与国之间,而各个奉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国家都面对 贫富鸿沟扩大的问题,社会经济也处于非常不稳定的情况。自1970年代新自由主义全球肆虐以来,经济危机也愈来愈频密发生,还从一个地区转向另一个地区。 2007-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还有受全球金融危机波及而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欧洲债务危机,都是全球资本主义危机的表现。每一次的经济危机,首当其冲为资 本企业追去利润最大化所留下的烂摊子买单的,往往都是普罗人民。政府动用大笔公帑去拯救深陷财务危机的银行和财团企业,代价就是要牺牲人民的生活素质和社 会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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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定全球经济游戏规则强化财团统治

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风行之际,在关贸总协定框架下的乌拉圭回合谈判(1986-1994年),催生了世界贸易组织。世贸组织的功能就是制定并执行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全球经济游戏规则,通过进一步解除所谓的“贸易壁垒”去保障跨国企业的利润。

不 过,世贸组织现有162个成员国,里头牵扯太多利益集团之间的角力,尽管发达国家具有一定影响力,但是较难达成跨国财团及服务于它们的国家政府所向往之协 定,而且过程也相当亢长。美国后来转向积极推动双边贸易协定,通过逐个击破的方法去落实其主导的经济议程,包括于2005年开始跟马来西亚谈判双边自由贸 易协定。

TPP是由纽西兰、智利、新加坡和文莱四国于2005年发起谈判的区域经济合作协议演变而来。当美国于2008年加入谈判过程 后,TPP就成了美国霸权加强对太平洋地区经济支配及制约中国资本扩张的工具。马来西亚也是在马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不成后,也跟在美国后头加入TPP谈 判。

TPP的涵盖范围相当广,并不只是降低或消除国与国之间货物出入口的关税“壁垒”,其内容还包括了知识产权、投资者的“权利”、金 融、电信、政府采购等领域。这份通过闭门秘密谈判所产生的协议,确立了跨国财团超越国家政府的权力,跨国财团可以通过凌驾在签署国法律制度之上的“投资者 ——国家争端解决”机制,去维护其不惜一切谋取利润的“权利”。与此同时,TPP也重新制定了以美国霸权为中心的全球资本主义经济游戏规则,实行让西方资 本不受新兴经济体资本所威胁的“保护主义”,并重划瓜分全球经济的版图,建立把全球资本主义从深重危机中拯救出来的“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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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衍生危机的方法去解救危机?

今 天全球的经济危机,并不是因为生产力低落或物质的匮乏,而是起源于生产过剩及资本的过度积累。资本主义经济是建立在资本不断积累的逻辑上,为了利润而生产 商品的实体经济总会面对生产过剩的危机,尤其是当也是消费者的劳动者入不敷出而出现消费不足的情况。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主张从供给面着手去促进经济增长, 也就是通过给予投资者、资本财团更多的利惠和奖掖去刺激经济。但是,投资者、资本财团的利润增加并没有因“涓滴效应”而让底层劳动人民的收入也随着增加, 反而是贫富之家的 差距日益扩大。当资本财团手上的利润无法通过实体经济去进行积累时,它们就转向投资到不事生产的金融经济中去循环其利润以进一步积累,制造经济泡沫,衍生 更多的经济危机。

当经济泡沫爆破时,如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及欧洲债务危机,首先获得政府打救的是造成危机的罪魁祸首——银行及金融巨 鳄,而平民百姓却要因解决危机而实行的紧缩政策(削减社会福利开支、冻结工资等)去承受危机的恶果。事实上,当今全球经济所面对的问题,并不是经济增长受 限制,而是社会财富分配的不公。促进经济增长而罔顾社会财富公平分配的经济措施,包括打着“自由贸易”之名行使保护财团利益之实的TPP,将无法让协定缔 结国摆脱经济危机的轮回,也不可能解决造成社会愈来愈动荡的贫富鸿沟。

我国马来西亚政府唯恐落人后地栽进TPP谈判,好像怕不签TPP就会错过了铁达尼号邮轮首航似的。但是,这是一艘还没撞上冰山就已经千疮百孔的轮船,而船员正用破孔的船身去造出救生艇试图逃难。这样的艘救生艇会航行多远呢?多少的人民又会因此溺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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