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0日星期四

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一个新动荡时代的开端?



2016/11/10

美国于2016年11月8日举行该国第58届总统选举,同时也选举众议院全部435个议席及参议院34个议席。在这场由(就算不是美国史上也肯定是这个世代)名声最糟、素质最烂共和民主两党候选人竞逐的选战中,选前不被看好的、靠种族主义民粹煽动捞取支持的共和党候选人——“大嘴巴”资本家唐纳德.川普(Donald Trump),以大逆转之势制造了“美国奇迹”,击败了得到大部分建制势力及主流媒体力挺的民主党候选人——希拉莉.克林顿(Hillary Clinton)。



川普在30个州胜出,以306张选举人票,超过选举人票半数270张,而赢得这次总统选举。希拉莉只在20个州及华盛顿特区胜出,仅取得232张选举人票。不过,希拉莉所取得的普选得票(得票率47.7%),稍微比川普(得票率47.5%)来得高。这跟2000年美国总统选举非常相似,当时第一次竞选总统的共和党人乔治.W.布什,尽管其普选得票率(47.9%)低于对手戈尔(48.4%),但是却仍然以271张选举人票压倒戈尔的266张选举人票而登上总统宝座。布什当时也是在30个州胜出。

共和党尽管所赢得的席次有所减少,不过仍继续控制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多数议席。

川普胜出,有几个因素:

一、美国选举制度本身缺陷的“技术”原因

选举人票制度的问题。这是美国自建国以来就在总统选举中使用的选票计算方法。除了缅因和内布拉斯加两州采用众议员选区方式外,其余48个州及华盛顿特区都实行“胜者全得”的选举人票制度,一州为一个选举人团单位,在一个州内任何总统候选人若获得相对多数普选票就能够赢得该州的全部选举人票。在美国史上曾数度出现所得普选票少但靠选举人票压倒对手而在总统选举中胜出的例子。在这之前一次就是2000年布什胜出的那次总统选举。在这个号称“西方民主典范”的国家,仍然使用这种过时的独有选举制度,违反了“一人一票”的民主选举原则,不可不谓是对美式民主的一大讥讽。

二、中产阶级及底层人民对既有体制的普遍不满

川普带有强烈种族主义、排外、仇外、伊斯兰教恐惧症、阴谋论的民粹煽动言论,正好在日益对新自由主义建制不满的没落中产阶级及绝望的白人无产阶级中引起反响。普通民众日益厌倦低工资、长时间的工作,而大批就业机会被转移到工资水平更低的国家,他们孩子们的前途出路一片黯淡。过去多年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造成“穷者欲穷,富者欲富”严重不公现象,富人阶层可轻易逃税,穷人阶层却连孩子的教育都支付不起。不排除好些投票给川普的选民,都有着活在社会不公下所产生的仇富心态,尽管他们支持的总统候选人却也是靠剥削和欺诈致富、唯利是图的大富豪。这是美国选举政治中缺乏或排挤真正左翼替代选择下,造成没落中产阶级及底层人民这种“人格分裂”的政治意识。

川普制造对移民恐惧与族群仇恨的民粹煽动,当然不可能启迪美国底层人民崛起反抗造成社会不公的体制,反而是强化族群矛盾与对立,有助于巩固经济寡头的权力,并强化底层的无力感,让他们更加寄托一个强人领袖用强硬的非常手段去“拯救”他们,实现民主大倒退。

三、当今统治集团权力核心的不得民心

尽管希拉莉发表再多听起来“进步”或批判华尔街金融霸权的言论,也不能否定这样的事实:希拉莉正是当今美国统治集团权力核心利益的头号代理人兼代言人。希拉莉得到了整个美国新自由主义建制势力中绝大部分的支持。希拉莉也是民主党内最右倾的鹰派政客,其在当国务卿期间所作决策的杀伤力,到目前为止肯定比川普的长年累月“嘴炮”害死更多人。希拉莉在选举期间的电邮门丑闻,也让这个立场总是伸缩自如的政客更加不被人所信任。

川普在竞选期间将自己标榜为美国建制的“局外人”,挑战腐朽的建制,而让他捞取到不少支持。但事实上川普本身也是也是美国资本建制的一部分,只是还没有进入政治决策的权力核心而已。

四、民主党竞选运动失策的自作自受

希拉莉在选前不断被主流媒体和统治集团精英捧为热门人选。民主党建制精英在该党初选期间出尽法宝确保希拉莉胜出,将提出更明确政治主张、更有能力挫败川普的另一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给淘汰掉。尽管桑德斯提出确切反映美国中产阶级及底层人民心声的议题,但是民主党建制及主流商业媒体总是把桑德斯描绘成“不可能选赢”、“单一议题”的候选人。结果,事实所证明的却是:希拉莉本身是民主党失败的主因之一。

民主党在这次总统选举的失利,是跟其领导力捧希拉莉参选的失策不无关系。希拉莉和民主党最终败选,真是活该!



希拉莉是“较小的恶”?

川普因其充斥着种族主义、父权、排外等极右思维的言论而恶名昭彰,他将有可能超越布什成为美国在21世纪最糟糕的总统。川普的胜出,在主流媒体及社交媒体上的“自由派”之间带来哀鸿遍野的景象,好像其对手希拉莉胜出就是世界前景一片大好、世界和平指日可待、世界人民更加安全且生活更加好似的。

美国总统大选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全球帝国统治精英的权力分赃游戏,由美国选民在投票时被迫选出他们所认为的“较小的恶”(lesser evil)。在川普和希拉莉两人当中,川普因其出位的言行而貌似“较大的恶”,致使众多自诩开明进步的人士纷纷跟他切割,支持貌似“进步”的希拉莉。也许川普对美国多元主义社会文化价值观带来巨大的破坏力,但是其完全没经验或立场模糊的外交政策主张,跟经验丰富老道且立场比共和党鹰派更鹰派的希拉莉相较,就显得小巫见大巫。希拉莉在担任国务卿期间支持对阿富汗增兵,坚定不移支持军事化的以色列国,积极干预他国,是美国充当世界警察及帝国主义扩张的急先锋。对于美国以外的人民,希拉莉真的不见得是“较少的恶”。

无论如何,川普于2017年开始当上总统后,肯定会给美国国内及国际大形势带来种种不确定且不稳定的因素。

川普是资本主义危机产物

川普能够赢得美国总统选举,不是偶然也不是毫无预警的事情。川普能够在美国选民中获得足以当上总统的支持,反映着美国以至全球资本主义危机恶化的程度。当今千疮百孔的全球资本主义经济,是过去近四十年来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肆虐所造成的后果,承担代价的往往都是底层人民。新自由主义政策已经无法控制危机的扩散,加上缺乏左翼替代选择或左翼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极端右翼的民粹主义政治得到了滋生扩散的沃土,象川普这样靠煽动族群情绪及靠恐惧拉拢支持的政客也变得愈来愈有市场。

在美国国内,充斥着种族主义、排外、父权、恐同、恐伊斯兰、无视环境危机的右翼民粹思维将因川普坐上总统宝座而更加猖獗肆虐,极端主义思想成为政治主流,族群对立和矛盾将加剧,少数族裔和移民的前景堪忧。

但是,川普不可能仅仅依靠右翼民粹的政治煽动去维持其统治权威,必须在国内经济政策上进行改变,也就是设法在美国本土制造更多就业机会。川普因此或会在对外贸易上采取“保护主义”的措施而保护美国资本,但是以当前已经是全球化资本主义经济不可分割一部分的美国经济,根据新自由主义经济的教条,美国要留住资本或吸引资本回流,就必须采取更多取悦资本的手段,如进一步向富人减税、继续压低工资等从供给面着手的经济措施,到最后继续被压榨的还是底层劳动人民。如果川普采纳政府干预手段,如增加政府投资刺激经济、提高最低工资等的增加需求手段,肯定会遭到共和党内视政府干预经济为万恶根源的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信徒们的大力阻挠。加上川普若破坏奥巴马的半吊子医疗改革,底层人民的福利将进一步被腐蚀,结果社会不公仍然根深蒂固。

如果川普成功减少美国资本外流,意味着多年来依赖美国资本去发展经济的亚洲等地发展中国家,将进一步靠拢正积极出口资本的中国,而中国在地域上的影响力也将愈来愈显著,中美两大世界经济体之间的矛盾关系也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若川普无法振兴美国国内的经济,他必定又会把罪名推到中国等新兴经济体身上去转移矛盾。

前景不确定、不稳定的美国帝国主义

在外交政策上,川普或会采取孤立主义,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会削减国防军费开支或放缓发展军事力量。因为川普想像的强盛美国,一定少不了延续军事实力上的优势。川普曾表明反对奥巴马积极推动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 ,因此这项全球规模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将受阻,这对美国工人阶级和亚太地区底层人民来说不失为 一个好消息。

川普或会逆转或放缓奥巴马的重返亚洲战略,让亚洲国家可以暂时透下气,也暂时舒缓一下区域的紧张关系。中东也或许可以透下气。但是,这种暂时的透气并没有长久的保障。如果象伊斯兰国这样的极端组织在美国发动类似911事件的恐怖袭击,川普肯定会象布什那样歇斯底里地对外发动更多战事,给世界带来更多的苦难。

川普继承了共和党否定气候变化的基因,其执政将意味着美国政府将摒弃奥巴马“辛辛苦苦”推行的环境保护门面功夫,拒绝履行巴黎气候协定,减少环保署开支,支持继续发展石化燃料,全球社会减缓气候危机的努力将因而受阻,人类距离毁灭性气候大灾难又会迈出更大一步。

川普赢得美国总统选举,将给全球多国的极右翼政治势力打下另一剂强心针。尤其是欧洲各国的极右政党,如法国民族阵线、德国另类选择等靠煽动排外种族主义情绪起家的政党,这些政党都可能在不久将来举行的选举中取得更多斩获,甚至上台执政,到时将加剧欧洲的排外风潮,导致社会矛盾升级,并且助长诸如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等恐怖主义极端思想及其组织的发展。

川普胜选的消息一传出,美国全国多个地方就爆发反川普的示威活动,成千上万民众走上街头,包围纽约、芝加哥、西雅图、奥克兰、费城、旧金山等主要城市的川普大楼。可以预见未来四年,美国境内将会有愈来愈多民众对政府不满而上街的抗议浪潮。当美国迎来川普总统的时候,昭示着一个形势动荡、抗争激化的大时代已经来临……




选举成绩中看似不太重要的有趣观察:

代表自由意志党第二度参选总统的加里.约翰逊(Gary Johnson),取得超过400万张普选票,相等于得票率3.2%,作为一个跑龙套的角色,这得票率算是很高的了。约翰逊于2012年总统选举中的得票率才0.99%(得票128万张),其票数和得票率倍增,不能不算是大突破。这个自由意志党推崇自由放任市场经济、主张减少政府管制、意图恢复19世纪弱肉强食野蛮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思想。

至于也是第二次参选总统的绿党候选人吉尔.斯泰因(Jill Stein),在缺乏竞选资金和媒体宣传下,仍然能够取得逾120万张普选票(相等于得票率1%),比2012年大选所取得的47万张票(得票率0.35%)大有进步。斯泰因主张“绿色新政”(同时解决经济危机与气候变化的经济振兴配套)、免费教育、削减军事开支、全民医疗保障等对美国人来说算是“很激进”的政策。不过,斯泰因似乎无法从失望的桑德斯支持者中赢得更多的支持,实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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