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21日星期二
为何需要马克思理论?
文:克里斯.哈曼(Chris Harman)
译:苏雪莉
moving_left@yahoo.com
我们需要理论来干啥?我们知道我们面临着危机,我们知道我们被我们的雇主掠夺洗劫,我们知道我们都在生气,我们知道我们需要社会主义,其它的都交给知识份子们去解决了……
你经常从激进好斗的社会主义者和工会份子口中听到如此的言论。如此的观点,是反社会主义份子所大力鼓吹的,因为他们尝试打造给人的印象就是,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晦涩、复杂且沉闷的教条。
他们说,社会主义的概念,都是“抽象的”。这些概念在理论上看起来正确无误,但是现实生活的常识却告诉了我们完全两样的事物。
这些论点的问题就是,提出论点的人通常有着他们本身一套的“理论”,纵然他们拒绝承认之。向他们提出任何关于社会的问题吧,那他们就会尝试以笼统概括的方式来回答。常见的例子诸如:
“人们天生是自私的。”
“任何人都能上位,只要他们努力尝试。”
“如果不是因为富人,那将不会有任何金钱来为我们提供工作机会。”
“只有如果我们能够教育工人,社会就会改变。”
“道德衰败造成了国家社会现今的状况。”
听听在街上、巴士车上、食堂里的任何言论,你将听到大堆如此的说法。每一个说法,都包涵了社会为何如此及人们如何改进他们的状况之观点。这些观点都是关于社会的“理论”。
当人们说他们不持有理论的时候,那是意味着他们并不清楚理解他们的观点。
这对任何尝试改变社会的人来说是特别危险的。报章、电台、电视,持续向我们注入种种信息,企图为我们处在的混乱社会给予解释。它们之希望我们接受它们所说的一切,而不针对课题进行更多更深入的思考。
不过,你并不能有效地改变社会,除非你能够判断出这些种种不同论点中的谬误。
这一情况在150年前第一次出现。在1830年代与1840年代,在像英格兰西北地区的工业发展,迫使千千万万的男人、女人及儿童必须从事悲惨的低薪工作,他们被逼忍受极度不可思议的穷困生活状况。
他们开始对此进行反击,发起了第一个工人群众组织――第一个工会,以及在英国的第一场工人争取政治权利的运动――宪章运动(Chartism)。与这场运动并肩作战的,是一小批最早期献身于实现社会主义的人。随即就冒出一个问题,工人运动如何实现其目标。
有些人认为他们是有可能通过和平手段来游说社会上的统治者改变事物,一个群众的、和平的运动的“道德力量”(moral force),将确保工人活得他们应得的利益。无数的人们在如此观点的基础上进行组织、示威,并努力建立这么一个运动,不料最终竟会被挫败。
有人则意识到使用“物质力量”(physical force)的需要,但是认为这将可以通过与社会整体脱离的,相当少数的阴谋集团来实现。这也引导了几十万的人们投入的注定失败的斗争。
还有的人相信,工人可以通过不和军队与警察对抗的经济行动,来达到他们的目标。同样的,他们的论据促成群众行动。1842年,在英国北部工业区,千千万万的工人发动了世界上第一次的总罢工,坚持了4个星期,直到面临饥饿与贫困而被迫返回工作岗位。
在被挫败的第一阶段工人斗争的后期,1848年,德国的社会主义者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在他出版的小册子――《共产党宣言》(The Communist Manifesto)中清楚地陈述了他的思想。
马克思的想法并不是无中生有的,他的论据,为当时工人运动所提出的所有问题,提供了答案。
马 克思发展出来的思想,在今天来说还是适用的。有些人会说,这些理论肯定是过时的了,因为是马克思在超过150年前写下的,那这只是愚昧的说法。事实上,所 有马克思论述的关于社会的观点,仍然广泛地流传着。正如宪章派争论的,“道德力量”还是“物质力量”,今天的社会主义者争论这着的是“议会之路”还是“革 命之路”。
唯心主义者(Idealist)
马克思并不是第一个尝试解释社会出了什么问题的人。当他写出他的不朽 作品的当儿,工厂内的新发明,生产出从前不曾意想到的财富。在人类历史上,似乎第一次看到人类掌握了,能够战胜在过去世代蹂躏着人们的自然灾祸的方法。但 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多数人的生活有所改进,而且恰得其反。在新工厂中操作机器的男人、女人,还有儿童,比起在田里劳作的祖先们,他们的生活更是凄惨。他们 的工资仅仅只能让他们生存;周期性的失业浪潮让他们的生活更糟。他们被迫活在凄凉的、肮脏的贫民窟,没有适当的卫生设施,面对着恐怖瘟疫的威胁。
文 明的发展并没有为大众带来快乐与安宁,反而引发更大的苦难。这个现象,不仅仅是马克思察觉到,当时的其他伟大思想家也都察觉到,他们包括英国诗人布莱克 (Blake)和谢莉(Shelley),法国人傅立叶(Fourier)和蒲鲁东(Proudhon),还有德国哲学家黑格尔(Hegel)和费尔巴哈 (Feuerbach)。
黑格尔与费尔巴哈把这个不愉快的状况称为人类的“异化”――一个今天仍然经常听到的名词。通过异化,黑格尔与费 尔巴哈的意思,就是男男女女持续地被他们过去所做的事物支配与压迫。因此,费尔巴哈指出,人们发展出上帝的概念,然后屈从在其膝下,因为无法实践他们所创 造的事物而感到悲惨。当社会愈加发达,人们变得愈加悲惨、“被异化”。
在马克思早期的著作中,他运用了“异化”的概念在创造社会财富的人们之生活上:
“工人生产愈多的财富,他就变得愈贫穷……随着物品世界的增值,人类世界却趋向贬值……劳动生产出来物体,变成某种异物,一个独立于生产者的势力……”
在马克思的年代,关于社会出了什么问题的普遍解释,还是从宗教角度出发的。社会的苦难,被认为是因为人们无法完成上帝要他们做的事情。只有当我们“跟罪恶断绝关系”,一切就会变好。
类似的观点在今天还是经常听到,虽然通常是以非宗教的形态出现,那就是主张:“为了改变社会,你首先必须改变你自己”。只要每个人把他(她)自身从“自私”或“物化”(或偶然“挂断”)中治愈过来,那社会就会自动变得更美好。
还有一种相关的观点,就是不需要改变所有的个人,但是只需改变其中少数关键的就行――那些在社会上掌权的人物。这个想法是要让富人与当权者“看清原由”。
英 国其中一名早期的社会主义者罗伯特.欧文(Robert Owen),尝试说服工业家,以对他们的工人更加仁慈。相同的观念至今仍然在英国该党的领袖中占了主导的地位,包括其左翼。他们经常把雇主的罪行称作“错 误”(mistake),好象是一点的论点将能说服大企业放松它们对社会的牢控。
马克思将所有这些观点称为“唯心主义”(空想主义)。这并不是因为他反对人们持有“思想”(idea),但是因为这些观点,把思想视为从人们生活的真实状况抽离出来的存在。
人 们的思想,跟它们生存的环境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打个比方,“自私”,现今的资本主义社会繁衍着自私,就算是那些尝试为他人着想的人,也被迫变得自私自利。 一个工人,为了给他的孩子最好的,或是给他的父母在退休金之外更多的保障,发现唯一的途径就是持续跟他人竞争――争取更好的工作,更多的加班工作,在拿遣 散费是排在前头……在如此的社会,你将不可能仅仅改变个人的想法就能剔除“自私自利”或是“贪念”。
那些要改变“高层人士”想法来改变社 会的说法,更是荒谬了。就假设你成功赢得一个雇主相信社会主义的思想,然后他停止剥削他的工人,那他将会在跟其他对立雇主的竞争中被挫败,并在业务上被淘 汰出局。即使是那些治理社会的人,对他们要紧的,并不是概念,而是他们所处的社会之结构。
换句话说,如果思想是改变社会的要素,那思想却又从哪里来呢?我们是活在这么一个社会,思想通过报章、电视、教育体系等等灌输给我们,为的就是捍卫这么一个社会。那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发展出完全不同的思想?这是因为他们的日常经验跟我们社会的官方思想自相矛盾。
举个例子,你不能解释为何今天比起100年前更少人信奉宗教,单单只因为无神论的宣传取得成果。你必须解释为何今天的人们听取无神论的思想,而100年前的人们却不会。
同 样的,如果你要解释“伟人”的影响,你就必须解释为何人们同意接受并跟从他们。例如,我们说拿破仑或列宁改变了历史,而不去解释为何千千万万的人愿意相信 并实践他们的意愿,是不恰当的,毕竟,他们并没有向群众进行催眠。在特定时候社会生活中的某些事物,促成人们认为他们所说的合情合理。
你只有在了解那些思想从何而来及为何人们接受它们,才能理解思想如何改变历史,那就是超越思想地去审视他们所处在的社会之物质条件。这就是为何马克思强调:“不是意识决定存在,但是社会存在决定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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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哈曼(Chris Harman),英国社会主义工人党(Socialist Workers Party)领袖,Socialist Worker的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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