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那琪的文字乌托邦2.0: Passe Livre

2013年6月19日星期三

Passe Livre

2013/6/19

2005 年1月我在巴西南部城市阿雷格里港（Porto Alegre），，每天顶着烈日出门都是乘坐公共巴士。每次走上巴士，车厢里头的通道被一个闸门挡住，闸门旁边坐着个车长，乘客必须将钱币放入闸门的投币机后，才能够通行去到闸门后的座位坐下。车资的价格无论远近都一样。老年人则不需要付车资，只要出示任何注明他们岁数的文件就行。有一天，我照常乘坐巴士，上了巴士后要在闸门处投币时，车长跟我说：“Passe livre！” 听到我一头雾水，又准备将车资投进投币机内，售票员重复再说一遍：“Passe Livre！”我就这样学会了葡萄牙语的“Passe Livre”（免费通行）。（有点大乡里出城的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那趟巴士是免费的，可能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或只是那个特定路线的巴士免费……）

事隔8年后，巴西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示威浪潮蔚为壮观。这波示威浪潮的导火线是一些城市公共交通涨价，走上街头的人民争取Passe Livre。

我当时在阿雷格里港，参与了第五届世界社会论坛。来自世界各地的社会运动组织与活动人士聚集在这个一月炽热的城市，串联起来对抗在达沃斯冰天雪地举办之世界经济论坛所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肆虐。就在这个论坛的众多会议中，聚集在阿雷格里港争取免费公共交通的社运人士集思广益下诞生了一个新的社会运动—“免费通行运动”（Movimento Passe Livre）。这个“免费通行运动”，就是近期引起世人瞩目的巴西示威浪潮之“始作俑者”。

免费通行：免费公共交通不是梦

“免费通行运动”的主要诉求，就是要政府落实全面的免费公共交通，让全民可以使用公共交通，没有人因为付不起钱而无法流动。这个运动所坚持的原则是独立自主、无党派、联邦主义、水平化自我管理及共识决策。免费通行运动进行不少文宣工作，散发关于改善公共交通系统的研究与分析等信息，并参与在各种各样的抗议活动及推动立法。

“免费通行运动”于2005年诞生在阿雷格里港。不过，这个运动的起源又可以追溯到2003年巴西东北部巴伊亚州首府萨尔瓦多。当时数以千计的当地人民为了抗议公共交通涨价，而发起顽强的抗争，他们封堵公路，让该城市陷入瘫痪长达十天。巴西南部圣卡塔琳娜州首府弗洛里亚诺波利斯（Florianópolis）也出现争取公共交通降价的示威活动，学生、社区组织、教师、庞克等各阶层人士参与在抗议行动中，成功促使政府取消车资上涨的决定。当地政府于2005年又宣布涨价，但是经过一个月的抗议，市政府后来宣布取消涨价。“免费通行运动”成立后的接下来几年，巴西好些地方都出现抗议车资涨价及要求改善公共交通系统的示威活动

巴西反公共交通涨价示威：社会不公累积起来的一次爆发

巴西最新一波的示威浪潮于2012年就开始，除了抗议公共交通涨价，也反对政府挥霍大笔钱财去为2014年世界杯足球赛、2016年奥运会等国际体育盛事大兴土木。2012年8-9月期间，北里奥格兰德州首府纳塔尔（Natal）出现示威活动，成功迫使当地市政府取消提高巴士收费的决定。2013年3月，南里奥格兰德州首府阿雷格里港也有类似的示威活动，促使市政府降低车资。

巴西中部戈亚斯州首府戈亚尼亚（Goiânia）于2013年5月 16日爆发示威浪潮，抗议政府宣布于2013年5月22日将巴士收费从2.70雷亚尔增加到3.00雷亚尔。2013年5月28日，示威者毁坏了四辆巴士，24名示威者被捕。示威者于2013年6月6日封堵戈亚尼亚的市中心，并跟警方顽抗。当地法院于2013年6月13日发出庭令，指示政府恢复巴士原来收费，理据是当地巴士公司从2013年6月1日起豁免缴付一些税务，但乘客却无法享有这些免税优惠。

就在戈亚尼亚的巴士涨价被撤回的当天，巴西最大城市圣保罗抗议公共交通涨价的示威活动遭到警方暴力镇压。圣保罗市政府和州政府于2013年6月1日将巴士收费从3雷亚尔增加到3.20雷亚尔。之前圣保罗市内巴士收费上涨是与2011年1月，当时也是出现示威活动。不过，2013年6月反对公共交通涨价示威，席卷巴西多个大城市，又适逢洲际国家杯足球赛的举行，因此也引起了国际关注。有人甚至将巴西的示威浪潮跟土耳其伊斯坦堡人民捍卫戈兹公园而爆发全国性抗争扯在一起相提并论。

示威群众除了抗议公共交通收费上涨，也对公共服务素质低落、生活负担日益沉重等问题，表达强烈不满。“金砖国家”（BRICS）之一的巴西，追随另外两个 “金砖国家”（南非和中国）的脚步，而且还要“青出于蓝”，准备连续举办两大国际体育盛会（世界杯足球赛和奥运会）去展现“国力”，好像深恐世人不知道巴西是目前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中国北京主办奥运会及南非主办世界杯后，留下了不少之前砸下巨款打造出来的白象，巴西现在步它们后尘，难道要患病的人民都涌到体育馆求医吗？

巴西近年经济增长快速，但是社会不公仍然严重，贫富之间的鸿沟并没有缩小。工人党领袖卢拉于2002年仗着普罗人民的大力支持而上台执政，但是没有落实大刀阔斧重新分配财富的社会改革，底层人民继续被财团精英压榨。纵观过去多年来世界各地的社会抗争浪潮，无论是希腊的反紧缩抗争，还是阿拉伯之春，又或者是最近的土耳其人民抗争，都离不开衍生“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的社会经济制度。巴西人民反对车资涨价，争取免费公共交通，就是在抵抗着盈利至上的资本主义秩序进一步腐蚀普罗人民的权益。

年青时曾参加左翼游击队的现任巴西总统罗塞夫，其化解这波普罗人民不满浪潮的手法，比起顽固要推行官商勾结基建计划的土耳其总理艾尔多安，可以说高明得多。罗塞夫于2013年6月18日，也就是巴西多个城市爆发声势浩大的示威浪潮后，表示认同需要改善公共服务，而政府也必须更加负责任。罗塞夫说：“今天巴西醒来时更强大了。昨天示威的规模，展现着我国民主的能量、街头声音的强大及我国人民的文明程度。”她声称其政府将坚持社会改造，并会仔细聆听示威者们的众多不满。当土耳其总理艾尔多安斥责反政府示威者为“恐怖分子”时，巴西总统却向示威者致敬，就看出一个政权对民主的坚持，当然也表现出领导人应变能力及对待异议的气度。

罗塞夫的言论，是否是为了暂时灭火的权宜之计，还是诚恳的说辞，日后自有分晓。如果巴西政府继续推行财团盈利优先于人民权益的政策或计划，肯定会让火苗愈烧愈烈。巴西政府继续在洲际杯赛期间加强警力，肯定会继续出现镇压街头示威的情况。来自工人党的圣保罗市长哈达德于2013年6月18日跟示威者的会谈后声称，他会考虑降低车资。不过，就算圣保罗的巴士车资最后下降了，但是能否平息提出众多社会议题的示威者们之怒火，就不得而知了。

巴西的街头，会因反抗社会不公及争取改善生活的人们而继续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