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8日星期六

[工运史话] 威信停车场工人的故事:跨国公司、私营化及黄色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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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于1980年代中期的故事,当时适逢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最初开始在我国肆虐的年代。


马哈迪与私营化

马 哈迪于1981年接过胡先翁的棒子上台执政后,就积极追随英国首相撒切尔和美国总统里根大刀阔斧推动新自由主义政策的脚步,去促成马来西亚资本主义经济的 迅速增长。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金科铁律”是:私人公司主导的自由市场,是满足社会所需的最佳制度,盈利导向的私人公司将比政府更加有效地生产与分配人 民所需的事物。所以,人民所需的一切(如住房、教育、医疗、水供、电供等),都应该交给私营公司去经营管理,那么国家经济就会蒸蒸日上,社会欣欣向荣,王 子和公主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私营化”是马哈迪政权下的基本经济铁律。私营化政策的中心思想就是:政府部门是没有效率的,其员工是庸懒的,而且不会带来什么利润,甚至是政府的财务负担。因此,根据马哈迪“高瞻远瞩”的宏愿,私营化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仙丹灵药!

接下来的故事也许对我们来说耳熟能详,就是电讯服务、电力供应、高速大道等陆续在马哈迪时代被私营化掉。可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就是停车服务的私营化。

城市地区的停车服务,是属于地方政府的管辖范围,最初全都由地方政府所管理,从1950-60年代民选的市议会的时期,到后来变成由州政府根据自己喜好任命的非民选地方政府时期,再后来就被私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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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信停车管理公司(Wilson Parking)是最早在我国开拓停车服务市场去牟利的私营公司。威信停车是一家来自澳洲的公司,于1962年在澳洲珀斯创立,打进马来西亚开拓市场时是跟巫统朋党合作。威信停车公司管理了吉隆坡和八打灵再也一带约40个停车场。

威信停车场工人争取成立职工会

谢 尔文(V. Selvam)目前是马来西亚社会主义党的中委,也是一位资深的工运人士。时光倒流约30年,回到1986年6月,当时谢尔文才26岁加入威信停车担任主 管一职,上班一个星期后就被升职为业务助理,办公室是在位于吉隆坡金马路的Kompleks Campbell大厦(就在金马警区总部附近)。谢尔文负责管理吉隆坡及八打灵再也一带的8个停车场,属下有约38名停车管理员及12名主管。谢尔文在工 作期间,经常要巡视停车场,所以有很多机会跟停车场员工接触交流。

受雇在停车场工作的员工,大多数是考完马来西亚教育文凭(SPM)中五 毕业的年轻人,他们的工资非常低。这些低工资员工的待遇也相当糟糕,他们没有就业保障,随时可以丢失工作。公司所设定的工作规矩非常苛刻且相当不人道。停 车场员工因没有遵从工作规则而被辞退的事情屡屡发生,已经见贯不怪。根据谢尔文的叙述,当时每个星期有至少两人被公司辞退。当时,威信停车公司有个经理, 经常拿着一个公文包,里头只有一封封准备发给工人的《警告信》。警告信中所列出的员工过错林林种种,其中有一项是:员工没有向公司高层请安!

正因为如此压迫的工作环境,导致很多工人不满。停车场工人开始串联起来,并思考如何终结在职场上的种种不公待遇。在这之前,威信停车场员工曾经于1984-85年期间尝试成立职工会,但是却遭到雇主打压,结果职工会成立不到,很多工人领袖因此被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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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文(摄于2014年6月)

威 信停车场工人锲而不舍,于1986年延续了成立职工会的努力。由于谢尔文当时在公司的职务是属于管理层,他无法直接参加职工会成为会员,但是他自荐协助工 人成立职工会。谢尔文参与工会活动的时期,适逢“社会分析研究所”(INSAN)劳工小组活跃的年代。INSAN是一个由多位思想进步的学者所成立,扮演 领导角色的人士包括纳西尔.哈欣(Nasir Hashim,现在是社会主义党主席)、佐摩(Jomo Kwame Sundaram,著名经济学者)、拉玛三美(P. Ramasamy,现在是槟城州第二副首席部长)等。

INSAN劳工小组和谢尔文积极参与在组织工人成立职工会。他们的努力很快地促成职工会诞生,并加入全国商业工人联合会(National Union of Commercial Workers)。该全国职工会当时的秘书长是当瓦沙甘(M.M. Vasagam)。

威信停车场工人于1986年8月向劳工部提呈申请成立职工会。当时雇主感受到该公司内有一股强大的工人运动在酝酿着,但已无法制止其工人向政府提呈承认职工会的申请。威信停车场工人联合会当时获得95%工人的加入,公司高层要制止也都为时已晚。

罢工与镇压

威 信停车公司的老板当然不肯就此罢休,而且还展开了比之前更加残酷的一系列打压工会攻势。首先遭殃的就是谢尔文,因为他积极组织工人而被雇主视为不拔不快的 眼中钉。雇主宣布开除谢尔文,但是却无法给予合理的解释,结果在遭到工人们的质问后,公司取消开除谢尔文的决定,改为延长谢尔文的试用期多3个月。

不 幸的是,全国职工会的领导出卖了威信停车场工人。在威信停车场职工会成立后,全国商业工人联合会的领导层就跟威信停车公司的老板勾结起来对付“叛逆”的工 人。该全国职工会的领导竟然跟雇主合作,坐下来一起鉴定到底谁是威胁公司利益的工人领袖,并谋划将他们全部剔除。谢尔文再次成为雇主开刀的第一个目标,另 外有20名威信停车场职工会领袖也随后中招。

全国职工会的领导层跟雇主一唱一和,开除了这些工人的职工会会员籍。谢尔文及其他被开除会员籍的工人领袖,因此失去了职工会成员所应相应享有的保障,也让他们轻易地被雇主开除。

谢尔文于1986年11月,也就是他的试用期第二度结束后被辞退。其他的停车场工人领袖也逐一被“揪出”并遭开除。

当工人领袖们一个接一个被雇主对付失去工作之时,威信停车场工人并没有轻易就范。工人们完全没有得到全国职工会的支持,他们并没有因此气馁。威信停车场工人自发地展开罢工!

1986 年11月的那场停车场工人罢工,涉及到40个停车场的工人。罢工的工人聚集在安邦购物中心(Ampang Park)进行抗议活动。罢工的第三天,雇主宣布开除所有参加罢工的工人,并指责工人们进行“非法罢工”。无论如何,罢工行动得到了公众的支持,并维持了 两个星期。

为了帮助资本家镇压罢工,政府出动警察去逮捕罢工工人。约100名工人在纠察现场遭警方逮捕,并被押上囚车。被捕的工人并没有 惧怕,还昂首步入囚车。当警方展开逮捕行动时,有5名工人正在如厕,出来后发现同伴全部已经被捕,他们就追着已经开动的囚车,叫警察也将他们一起逮捕上囚 车。显见当时罢工工人之间的团结互助精神是多么的强。

女工在威信停车场职工会的抗争中扮演着相当吃重的角色。谢尔文忆述,有一名女工,名 字叫阿扎丽娜,有次在一个跟全国职工会召开的会议上,突然间跃上会议桌,强烈地谴责全国职工会领导,怒骂他们甘愿成为阿谀奉承资本家的马屁精!为了争取劳 工权益而抗争的工人,跟不断讨好并勾结资本家去摧毁工运的全国职工会之间,势成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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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抗争才是出路

被开除的罢工工人,包括谢尔文,最终没有获得复职。罢工被镇压下去,但是雇主最终跟威信停车场职工会签订一份劳资协议,停车场工人获得了比之前好一些的待遇及福利。如果工人们不作出反抗,他们连这有一点点的改善都没有。

威信停车场工人的故事,告诉我们的是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如何引进了外国资本,对原本由政府管理的领域进行新式的殖民。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亲资方的黄色工会,在协助资本家从工会内部摧毁工人运动上可以去到多尽。

工人和职工会一直不断争取的,也不过是公平合理的工资及福利,但是资本家和听命于他们的黄色工会则一味顾着如何榨取最大的盈利。警察和政府也总是为资本家服务,确保资本家的盈利不会受损。因此,工人们要摆脱这个压迫枷锁的途径,就只有工人们联合起来并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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