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革命百年祭：社会主义革命未竟之路》
二十、国际革命
339. 俄国革命不仅仅是原俄罗斯帝国境内翻天覆地的社会大变革，这场革命也牵引着欧洲发达工业国家的工人阶级革命运动，甚至也影响并鼓舞了亚洲和非洲被西方帝国主义殖民地区的民族解放斗争。
340. 德国于1918年爆发“十一月革命”，推翻了德意志帝国的威廉二世政权，并建立了魏玛共和国。1918年10月29日至11月3日，德国基尔港发生海员起义。1918年11月8日，工人和士兵议会已占领德国西部大部分地区。1918年11月9日，德皇威廉二世被迫退位。激进的独立社会民主党于1918年12月退出原本跟德国社会民主党组成的联合政府。1919年1月1日，德国共产党成立，推举了斯巴达克同盟的罗莎.卢森堡和卡尔.李卜克内西为领导人。1919年1月5日，数万群众涌到柏林市中心，占领火车站、报馆等建筑，爆发第二波革命浪潮。社民党聘用反共和的“自由军团”镇压革命。1919年1月15日，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被杀害。革命于同年5月被已背叛马克思主义原则的德国社会民主党政府镇压下去。
341. 奥匈帝国（1867-1918年）随着一战的结束也宣告瓦解，新建立的匈牙利民主共和国政府未能妥善解决国内严重的社会及经济问题，政权维持不到六个月，被匈牙利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组成的联盟所推翻。库恩.贝拉（Kun Bela）领导的共产党马上主导了新的政权，于1919年3月21日宣布成立“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新的苏维埃政府宣布废除贵族称号和特权、实行政教分离、立法保障言论和集会自由、免费教育、少数族群享有语言与文化权利等。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是继苏维埃俄国后，第二个无产阶级国家。匈牙利的苏维埃政权只维持了4个月，就在帝国主义势力支撑的周边国家之猛烈军事攻击下宣告覆灭。
342. 在意大利，当一战结束后，该国国内社会矛盾日益升级，尤其是在北部地区，爆发了工人占领工厂的运动。在都林，很多工厂被占领并成立工人委员会。1919年，意大利有记载的罢工达1 871次，参与者达554 000人次。1919年7月4月，为要求降低粮食及食品的价格而举行了全国总罢工，许多城镇的工人成立“粮食苏维埃”。1919年7月20-21日，意大利发动一场声援俄国革命的大罢工。1920年全国罢工2 070次，参加罢工者达2 314 000人次；同年9月，60万冶金工人占领工厂。农民也展开占地运动，1919年农村参加暴动人数约50万，1920年达100多万。意大利社会党和工会运动中的改良主义领袖并没有把握革命时机，最后反而让法西斯主义夺权。
343. 1919年3月，共产国际（Comintern，也称“第三国际”）在莫斯科成立。共产国际是一个在十月革命成功的基础上致力于传播社会主义革命的国际政党联盟。组成第三国际的政治力量，原本是第二国际中的革命左派，极力反对一战期间背叛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原则转向拥护各自国家资产阶级的社会爱国主义者。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在十月革命后，主张建立一个国际革命的战斗总部，以保持革命政党之间经常的联系和对国际社会主义运动实行有计划的领导。
344. 帝国主义势力对苏俄进行的封锁，限制了前往莫斯科出席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的代表人数。共有52名代表参加了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这些代表当中有13人来自亚洲，包括了旅居俄国的中国工人。
345. 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发表的《共产国际对全世界无产者的宣言》，谴责了帝国主义的殖民压迫。当时西方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已接连发生群众起义。俄国的革命者们和共产国际都相信，欧洲工人阶级的革命，将有助于殖民地人民的解放斗争。
346. “资本主义的欧洲强行把世界最落后地区卷入了资本主义关系的旋涡，而社会主义的欧洲将以其技术、组织和思想影响，来援助解放了的殖民地，使它们早日过渡到有计划有组织的社会主义经济。”—— 《共产国际对全世界无产者的宣言》（1919）
347. 事实上，在俄国边陲地区，俄国革命本身就是俄国被压迫民族反抗沙俄殖民主义的民族解放斗争。
348. “社会主义革命不会仅仅是或主要是每一个国家的革命无产者反对本国资产阶级的斗争。不会的，这个革命将是受帝国主义压迫的一切殖民地和国家、一切附属国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斗争。……各先进国家的劳动人民反对帝国主义者和剥削者的国内战争正开始同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民族战争结合起来。”——列宁《在全俄东部各民族共产党组织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1919年）
349. 共有218名代表参加1920年7-8月在莫斯科举行的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当中有33名来自亚洲的代表。列宁当时强调了亚洲民族代表参加这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第一次真正全球性代表大会的重要性。列宁认为共产国际代表大会，是迈向革命无产阶级跟世界各地被压迫民族群众联合起来抗争的第一步。共产国际后来于1921年9月在阿塞拜疆的巴库召开“东方各民族代表大会”，共有1891人参加了这场聚集了来自土耳其、亚美尼亚、伊朗、格鲁吉亚、车臣、俄罗斯等地工人和农民的反帝国主义大会。“东方各民族代表大会”呼吁“将全人类从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奴役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350. “毫无疑问，任何民族运动都只能是资产阶级民主性质的，因为落后国家的主要居民群众是农民，而农民是资产阶级资本主义关系的体现者。认为无产阶级政党（如果它一般地说能够在这类国家里产生的话）不同农民运动发生一定的关系，不在实际上支持农民运动，就能在这些落后国家里实行共产主义的策略和共产主义的政策，那就是空想。但是当时有人反对说，要是我们提资产阶级民主运动，那就抹煞了改良主义运动和革命运动之间的一切区别。实际上，在落后国家和殖民地国家里，这种区别最近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因为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也极力在被压迫民族中培植改良主义运动。剥削国家和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已经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所以被压迫国家的资产阶级往往是，甚至可以说在多数场合下都是一方面支持民族运动，另一方面又按照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意志行事，也就是同他们一起来反对一切革命运动和革命阶级。……所以我们认为，唯有注意这种区别，把‘资产阶级民主’这样的提法一般都改为‘民族革命’才是正确的。……只有在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解放运动真正具有革命性质的时候，在这种运动的代表人物不阻碍我们用革命精神去教育、组织农民和广大被剥削群众的时候，我们共产党人才应当支持并且一定支持这种运动。”——列宁《民族和殖民地问题》（1920年）
351. 当斯大林主义官僚于1920年代中期完全控制苏联后，共产国际变成了为斯大林主义官僚层利益服务的工具，通过向各地共产党发号施令，严重防碍了世界各地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
352. 俄国布尔什维克当初期望十月革命可以激起欧洲革命，而欧洲革命的成功将有助于推动苏俄的社会主义改造进程。但是，欧洲革命浪潮于1923年后走下坡，俄国革命因此被孤立。欧洲革命的期待落空，反而是革命在俄国的东方有了巨大的回响。
353. 俄国革命在亚洲最大的影响，是在中国。当中国正处于军阀割据及遭帝国主义势力半殖民的时候，受到十月革命鼓舞的中国革命者们成立了中国共产党，于1921年在上海和嘉兴举办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大会宣言》中，主张当时中国工人阶级和贫农与小资产阶级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其斗争目标包括：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建立实行自由联邦制的“中华联邦共和国”；工农应享有无限制的选举权、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自由、结社自由、罢工权利等；改善工人待遇；废除一切束缚女子的法律；实行教育普及等。
354. 在共产国际的主张下，中国共产党为了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而跟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党员加入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国民党建立所谓的“革命统一战线”。1924年1月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通过了“联俄容共”方针。不过，国共第一次合作只持续不久，中国共产党就因共产国际的错误战略付出了惨重代价。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右派大规模逮捕及杀害共产党人，严重打击了1920年代中期风起云涌的中国工人阶级革命运动。中国共产党于1925-27年大革命失败后，在革命战略上转向在农村建立武装革命根据地。中国共产党后来于1949年通过毛泽东所主张的“人民战争”武装斗争手段，推翻国民党政权，建立了新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355. 在荷属东印度（今印度尼西亚），俄国革命的支持者们跟当地反殖民的群众政治组织——“伊斯兰联盟”（Sarekat Islam）结盟，并在其群众间具有影响力。1920年成立的“东印度共产主义联盟”（Perserikatan Komunis di Hindia），是共产国际的第一个亚洲支部，该组织于1924年改名为“印度尼西亚共产党”（Partai Komunis Indonesia）。印尼共产党曾于1926年发动起义，但遭到荷兰殖民政府镇压而挫败。印尼共产党于二战后积极参与在印尼民族独立运动中，成为印尼建国初期的主要政党之一。1955年9月印尼议会选举，印尼共产党获得超过600万票，以16.4%得票率，赢得人民代表议会257个议席中的39席，成为议会第四大党；同年12月制宪大会选举，印尼共产党赢得524个议席之中的80席。在苏卡诺倡导的“纳萨贡”（NASAKOM，意即民族主义、宗教和共产主义的团结）理念下，印尼共产党的影响力迅速发展。不过，1965年苏哈托政变上台，对印尼共产党展开血腥的镇压。
356. 在俄国革命影响下，社会主义思想也在印度扩展，并于1920年代落地生根。印度共产党于1925年在北方邦坎普尔成立。印度共产主义运动在终结英殖民统治的运动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357. 在越南，受到共产国际影响而成立的越南共产党，在胡志明的领导下，展开了英勇的民族解放斗争。由印度支那共产党成立的“越南独立同盟会”（越盟），除了争取越南脱离法国殖民而独立，也在二战期间从事抗日活动。二战结束后，越盟于1945年8月发起革命，推翻亲日本的政府，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北越），并先后跟法国和美国交战，最后于1975年完成越南统一。
358. 南洋共产党于1927年在英属马来亚的新加坡成立。1930年，马来亚共产党成立。1937年，雪兰莪州煤炭山矿工展开罢工，还成立了“苏维埃”，但很快遭到英殖民政府镇压。
359. 俄国革命的经验，也启发了古巴革命民族主义运动——七二六运动。在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埃内斯托.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劳尔.卡斯特罗（Raúl Castro）、卡米洛.西恩富戈斯（Camilo Cienfuegos）等革命家的领导下，古巴的工人阶级和农民于1959年成功推翻巴蒂斯塔独裁政权，建立一个新的革命政府。结合了马克思主义及当地解放斗争传统的革命古巴，后来在美国长年经济封锁下生存下来。古巴革命不仅给予美国帝国主义有力的打击，在国际主义精神的驱动下，还支持安哥拉的独立斗争、支援南非人民推翻种族隔离政策的抗争，以及捍卫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在尼加拉瓜的胜利。尽管革命后的古巴，在经济上仍属于第三世界国家水平，但是却为世界各地人民提供了许多人道医疗援助。古巴所秉持的国际主义原则，是十月革命精神在这座加勒比海岛国上的延续。
360. 迈入二十一世纪，尽管苏联已经解体，中共执政的中国也走上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但是资本主义对世人的祸害仍然持续，而反抗资本霸权、追求社会解放的斗争不曾间断。被美国霸权封锁多年的古巴，也在拉丁美洲找到了新的盟友，那就是美洲玻利瓦尔联盟（ALBA）的成员国，如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等国的民选左倾政府。
361. 库尔德左翼政党——民主联盟党（PYD），通过人民保卫部队（YPG）和妇女保卫部队（YPJ），自2013年开始在叙利亚北部建立民主自治的“解放区”——罗贾瓦（Rojava），进行了一场真实的革命。在面对着叙利亚阿萨德暴政与宗教极端恐怖主义势力的威胁下，罗贾瓦以坚韧的革命毅力立足在战火连天的土地上。罗贾瓦的革命倡导直接民主、草根参与、宗教宽容、族群包容、性别平等、永续发展，具有着广泛的民主与社会主义性质。从公社政府到经济合作社，充满活力的妇女组织到生机勃勃的文化艺术，罗贾瓦在艰巨克难的条件下向世人展现了社会解放的可能。罗贾瓦革命不仅是中东地区人民解放的出路，也是巴黎公社和十月革命在二十一世纪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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